第六十六章 哪怕失去一切,你还有我

作者: 安如笙 字数:3132

  龙母与天后约定的时辰到了,两人开了宴席,天后身边的几位公主都陪着,天后笑问龙母:“明太子呢?”

  龙母向后瞥了一眼,见长长的云道上一人步履匆匆而来染了风尘仆仆气息原本不太好的脸色换了笑容翘手一指柔声道:“这不来了吗!”

  明邵一进亭子便长长的一揖到底,以示赔罪,天后忙招手为明邵指位子,仙娥们上前引领,另有人早在龙母旁的座位上斟酒,明邵努力陪出一副若无其事的笑脸坦然入座。

  席间两位主人把酒相谈甚欢,明邵漫不经心的一杯接一杯灌酒,龙母无意间瞥见,眉头皱起,趁着不被注意时手伸到桌子下掐明邵,岂料明邵回头望她竟笑出一抹苦涩,她从未见过自家儿子笑的那么无奈,仿佛有千般心事无法纾解愁闷难缓,一时不由有些怔忪,天后唤她,龙母忙敛起心绪,两人又推杯换盏起来。

  身侧明邵依旧一杯接一杯的灌酒,仿佛对这美酒多感兴趣一般,龙母眼角觑见,几次忍不住想阻止他,她了解自家的儿子,开心不开心也许不会写在脸上,却都会表现在细节上,这顿宴席本是为解解闷散散心,如今被影响,美酒佳肴也没了味道。

  明邵又饮了一杯酒,衣袖舒展遮了眉眼,眼底哪有半分醉意,却是染了歉意。

  如他所愿这顿宴席没进行多久,龙母便借口告辞,实在看不下去明邵那般吃酒,天后也看出不对劲了,这么下去,若是他醉酒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可如何是好,这些日子他被关在龙宫,也没什么事可烦扰,到底怎么了?

  回去的路上龙母卸去笑脸担忧的把住明邵的手臂问他:“你怎么了?何事不快。”

  明邵醉意熏染,推脱着让开龙母的手臂连连道:“无事。”龙母嗔恼拍了明邵脑袋:“你是我儿子,我还能不了解你的脾性,什么事能让你借酒消愁还在我跟前伪装?”

  龙母这般问着许是问到了要紧处,明邵竟面露哀伤低头不语,这可将龙母心疼坏了,连忙搂着儿子的肩膀安慰哄劝。

  连番追问后明邵才万般不情愿难为情道:“是儿子的一位友人,在人间游历时碰到了不幸,现下性命垂危,儿子担心,母后,我想救她,现在只有我能帮她。”明邵忽然抬起头,直愣愣的盯着龙母,神情紧张期待。

  “你想要碧玺?”龙母有些犹豫,明邵虽很难为情,却还是肯定的点了点头,脸上又是那副哀伤到痛不欲生的样子,龙母直看的心都疼了,咬了咬牙抓着儿子的肩膀忍痛割爱道:“你拿吧,只是记得早点带回来,碧玺至关重要,你父王若是知道了定不容你带出宫,你可小心,千万慎重。”

  明邵闻言,惊喜的扑上去抱住龙母,连哭带笑表达激动之情,龙母微笑着拍拍儿子的肩膀。碧玺是历代神龙一族王者心魂精血凝聚而成的龙魂珠,法力无边,威力无穷,是仅次于通神镜之下被列为六界至圣的神物之一。

  这样的东西自然是奉在宫里重重保护不得有任何闪失,这么被拿出去虽然危险,可儿子要,她也得给,这东西恰好就被王交给她保存,奈何一直宠着,宠久了竟舍不得儿子有一丝不开心。

  如愿以偿拿到碧玺,明邵迫不及待出了宫,行至天门时被人叫住,那声音,有些陌生,也有些熟悉,明邵回头,看到来人时,面色淡了淡没说话。

  怀姜看到明邵漠然的脸色并不生气,依旧笑的温和典雅仪容万千,守门的天兵恭敬行礼:“见过三公主。”怀姜香袖微摆示意免礼,裙裾款款的走向明邵。

  “不知三公主找我何事?”人家笑着明邵自然也不会冷着脸,堆了惯有风流的浅笑温文问道,怀姜袖手掩面低笑出声将明邵又往一边引了几步避开天兵耳目方才柔声道,“今日宴席上瞧见表兄状态似乎不好,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多谢三公主关心,本殿无事。”明邵不咸不淡丢出一句,作出不欲多言样子,怀姜看了一眼,似乎是想笑,却没笑出来,柔软的裙裾铺在青白的地面上,有云层缥缈,她的声音也像云层一般缥缈:“你没事,我却有事。”她说着,步子绕着明邵慢慢的走,错身之际落寞道:“表兄你可知宿古在哪里?”

  明邵抬头望了望天,这天外之天,只有漫无边际的白,偶尔浮动的云彩才可看出这是流动的东西,像人的心,寂静久了,也会动,可是这动,没在它该有的位置上:“三公主莫非忘了,宿古是橘颂的丈夫。”

  怀姜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想要放松,眼底却萦出了泪,明邵不曾看见,却听到擦身的她清淡永远听不出情绪的声音平和道:“橘颂已经死了。”

  “那又如何?”明邵“呵”的一声笑了出来,转身看向怀姜。

  “我会是他的妻子,现在我只想找到他,他失踪前最后一个见的人是你,你难道什么也不知道吗?”怀姜也回身望着明邵,声若珠玉坠地,掷地有声。

  明邵觉得自己一定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不过现在不是放声大笑的时候,橘颂死的委屈,她若是受了欺负,他也会为她讨回来,思及此,看着眼前的怀姜的更觉碍眼烦心。

  他看着她,仿佛在看一个毫不相干的人,许是那眼神太过凌厉,怀姜不由自主后退了一步,明邵上前一步,紧紧逼近,怀姜能听到那话几乎是从嗓子眼挤出来般压抑克制。

  “橘颂什么都没说却不代表我什么都不知道,她的死你和天后一定有份吧,也许以前我不确定宿古是否真的爱橘颂,可现在,我确定了,宿古爱的是橘颂,只能也只会爱橘颂一个。不管橘颂是死是活,哪怕是孤独万年,宿古也不会娶你。你就死了那份心吧,别说宿古不肯,我也不会让你们得逞。”

  怀姜退无可退撞上栏杆,腰际被嗝的生疼,也抵不过此刻心如刀割,脚像灌了铅一般,腿上力气被抽去,她惨白着脸跌坐在地,明邵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位高高在上明艳动人的公主,眼中生不出半分怜悯。

  “我,我只是,喜欢他,有什么错,橘颂那么伤害他,他怎么还会爱他?你胡说你在胡说,宿古他会回来,他一定会回来。”怀姜倏地捂住头大喊,一瞬间看明邵的眼神也阴狠狰狞,她控制着却止不住泪水出卖了自己的软弱和害怕。

  “让我来告诉你,我去找宿古,告诉他橘颂死了,你猜宿古什么反应?”明邵忽然蹲了下来,如在诱哄小孩一般凑近怀姜讽笑道,怀姜拼命捂着耳朵死死往后退缩,背上被擦破了皮,火辣辣的疼,她却仿佛不觉只想找到一个地方躲避,逃开那恶魔般的声音,逃开那不想听到的内容。

  明邵岂会放过怀姜,她越难受他越舒服,可怜橘颂生母身份低下,在人间处处受欺凌,到了天上原以为成了公主能好些,却还是不得天后待见百般给她使绊子,这几位公主更不是什么好人。

  橘颂那般天真善良的一个人又是遇上了什么事才会心死如灰神魂俱灭这般决绝,宿古是罪魁祸首,她们是帮凶。

  “宿古也说我胡说呢,就像你这样,他听到橘颂出事,当时的脸色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那是生无可恋,绝了活下去的念头才会有的表情,他们都说我和宿古打了一架,其实,他根本没动手,那一战,我把他打成重伤,我走时,他可是在大哭,那是宿古第一次哭,也是第一次撕心裂肺的绝望,你说,这样的宿古会不爱橘颂吗?”

  明邵低低的“嗯”了一声,尾音上扬,似在挑逗的疑问,明知故问的宣衅最伤人,怀姜已泣不成声,将自己紧紧抱成一团,明邵看着她,虽在笑着,却也渐渐红了眼眶,他猛地撇过头,抬头将眼泪灌入眼底。

  “他说喜欢我的,他说,会娶我的。”怀姜埋头在膝盖里哽咽不成声却还是宣誓般像在告诉别人什么却连自己也说服不了,话落,哭声更紧凑了些。

  明邵没什么笑意的抽了抽嘴角,漠然起身,抬步离开,身后传来怀姜低低的声音:“你,是不是恨我?”

  这个问题的答案,他无数次在心底问自己,无数次得到一样的答案,然而那答案却不能说,更何况,恨怀姜不若恨他自己,当初发现橘颂生子不外传百般遮掩那般反常之时他若肯费心多关注多在意,也许橘颂就不会出事,“你想多了。”他没有再看怀姜一眼,身影一纵跳下天门,跃入重重云海。

  风在耳边呼啸,云朵拂过面门,偶尔的柔软撩拨眼眶,不觉间,酸涩不能视物,他恨,恨的何止是怀姜,更恨天后,天帝,因为橘颂,也因为莲洛。想到莲洛心间开出柔软,明邵哽了哽嗓子挤出一抹笑。

  哪怕这世上所有人都要与你为敌,我也会不惜一切保护你,脑怕所有人都要舍弃你,我也会陪在你身边不离不弃,哪怕这天道不公,我也会为你承受一切,莲洛,拼上这条性命,我也会守护你,你永远都有我在。即使付出一切,我也会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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