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琰二十四年十二月三十
身着祥紫色软烟罗团龙袍服,腰缚一条同色的滚边镶祥云形青玉带金钩腰带,外罩一件金色青蝉翼轻纱,脚蹬一双杏色绣山海日出图软靴。墨发暨起一支和田玉笄固定在头顶,通身清贵。
身姿挺拔,剑眉飞扬,墨眸幽邃,唇角轻佻,风流俊雅,玉芝兰芳。挥翰动风云,顾眄生光彩。
步履轻行于九转长廊,衣摆微扬,一件藏青色弹墨大麾系于身,身后侍从相随,皇宫上下,紫禁内外,煌火如琰。
屋脊上金色的琉璃瓦已被皑皑白雪覆盖,银装素裹,忽而,一直喜鹊挥动着翅膀站在了树枝上。白肃疆驻足抬首,空白明净的天空映着压着重重白雪的树枝,树梢结了冰。在阳光下折射出光芒,长廊幽静,全数奴仆皆敛声屏气,不发一语。
白肃疆看了半响,突然嘴角划起了一抹弧度。侧首看向前方,有些奇怪这种静谧的环境。除夕,可是个郑重的日子,但此处却为何会如此安静?安静的,让他不适。
“再往前走是何处?”白肃疆负手站着,双眼只看前方,头也不回地问道。
“回楚王殿下,再往前,便是冷宫了。”元宝抬起头看了四周一眼,又弓着身,恭敬道。
“冷宫。”白肃疆心下蓦地失了一跳,擅入冷宫者,轻者褫夺爵位封号,重者杀头。若是刚才自己擅自踏入冷宫范围之内,便是落人把柄。尤其是在这种时期,一步错,满盘皆落索。思及至此,白肃疆眉头微蹙,有些恼怒。冷声斥问:“尔等方才为何没有提醒本王?”
元宝与仆侍吓得腿一软,登时就跪在了地上。又忙开口解释“王爷息怒!奴婢适才不曾……奴婢知错,王爷,今日除夕,不宜动怒啊。”
“不宜动怒?”白肃疆闻言,眸光微闪,闭眼长舒一口气,再缓缓睁眸道:“也罢,今日见着喜鹊上梅梢,得是一个好兆头,随本王转去北宫。给父皇请安。”
白肃疆说着提步向前,也不听那群奴才的谢恩辞。
北宫-清宪殿
清宪殿威仪肃穆,帝王寝居,谁敢放肆?门口侍卫身着黑衣黄甲,左衣袖上用红色线绣着一只苍鹰,佩刀站立,眉目之间满是警戒。圣鹰卫是始自太祖皇帝,其职责就是保卫每一代帝王,且护卫宫廷安全。代代必忠之!
在阶前站着一位身着褐红色公公服的白发老人,见着白肃疆,只恭敬的行了礼。言语是刻意的放轻:“奴婢见过楚王殿下千岁。”
“双喜公公,本王来给父皇请安,劳烦通报。”
“劳烦不敢担,只不过王爷不赶巧,方才皇上和赵太傅议事,待赵太傅走了,皇上说累就歇息了。请问王爷有何事?等皇上醒了,奴婢可代为传告。”
“哦,不是什么大事。既然父皇在歇息,那本王也不打扰了。”
白肃疆话罢,转身折回,心中疑虑渐深面上却不露分毫。待白肃疆走远后,双喜瞧着也进了清宪殿。殿内的书案前有一人正伏着身,朱笔御批着奏折,赫然是方才双喜口中道已去休歇的帝王,白景平。
“皇上,方才楚王殿下来了。”双喜走至皇上的案前,躬身说道。
闻言,白景平放下朱笔,合上一份已改好的奏折。端盏啜饮一口,问道:“哦?是么,他可有说些什么?”白气升起氤氲模糊了他的面孔,叫人瞧不清他的神色如何。
双喜仍是垂首恭敬道:“回皇上,楚王殿下一句话都没说。只听奴婢道皇上您睡了后就折路回去了。”
“真的是一句话都没说?”
“是的,奴婢问说是否有什么话可交由奴婢代为转告圣上,楚王殿下只说没有什么大事,然后就走了。”
白景平闻言,揉了揉眉心,疲惫之态显露。这一年来,身子是越来越不济了,幸而是身处皇宫,有万千名药衬着。
“朕先去睡会,待晚宴要开始前的半个时候叫朕起来。”
“是。”
崇济宫大殿,为宴请四方来宾或者是有重大节庆时才会起用的宫殿。此刻殿中灯火煌煌,丽姬魅舞翩跹。大殿之上坐满了皇亲国戚贵亲贵胄,坐于大殿正中的是白景平,两侧是太后和皇后,太后右侧是前朝的两位太妃其次是长公主,皇后的左侧下是秦王和齐王,接着是国丈爷和其妻,再后是国舅和驸马都尉,接着才是白肃敦、白肃疆,这两个王爷。
妃嫔们皆以品轶高地相坐,而另一边的则是以辈分高地列位,万万不能错了位子,一切借得谨慎。而同一辈的位置则是更须讲究,若是排错了位置,惹得何人不快,便是要遭殃了。须得叫人心服口服,无话可说才行。
帝王分发给后辈名为‘岁岁平安’的荷包之后,宴会就正式开始。
珍馐美味,佳肴罗列,百味糕点是应有尽有,今年御膳房更是讨巧做出一样名为天下大合的糕点样式,龙颜大悦,更是赏赐厚重。
云卿公主所嫁梁家,生了两子,嫡长子单名一个宥字,取表字善德,嫡次子单名一个容字,取表字若水。其长子娶得是上柱国苏页家的嫡三女,闺名柔欢,小字如乐。育有一子一女,长子如今十八,叫梁贤,尚未取字,次女名为梁姒,小字未有。梁容不曾娶妻,故而无子,却是愁煞了其母云卿公主和其父梁令棠。
云仪公主所嫁项家,项家长子项承文,其妻为柔妃姊姊,只出了一女。亡妻子书氏所生一子,又云仪代为抚养,次子项承武也尚未成家。
秦王白景鹤掌兵二十万,戍守雁门郡,其仅有一子,名为白定,字悍城。白定的妻子是曲阳郡郡守肖留独女,生两女一子,长女名白英,如今二十有四,嫁与当朝镇国将军之子魏炀,生两子一女。
次女名白琇,年方二十,嫁给通州太守为妻,育有两子。幼子名白聿,年方十四,却是极为沉稳尚武。
齐王白景遥之妻为四姓七望中的王氏嫡系一族的嫡女,身份尊贵。生有一女一子,长女名白怜人,次子名白文端,长女嫁至骠骑将军唐颌为妻,生一子名唐由,唐由再生一子一女。白文端亦是娶四姓七望中的世家女子陆氏为妻,连生三女,到熙琰十五年的时候才生了一子,单取一字臻,如今年方九岁。
血缘嫡亲共聚一堂欢庆,子孙绕膝下,太后太妃又再各有赏赐,莫不是一副阖家喜乐融融之面。任谁看到这幅场景,也不会想到刚开始是怎样的险境,连着除夕之夜亦不放过,这柔妃到底是心急到了怎样的状态?
夜色渐深,那殿上之人终于开口:“朕不胜酒力,就先回宫。诸位慢饮!”
太后提著闻声,亦落筷笑道:“皇上都退了,哀家一把老骨头,也受不了了,各位莫让这群宴早散,别扫了兴致。”
“既然母后也乏了,那儿臣便随母后共走一道路。”皇帝适时的起身,扶着太后起来,笑容轻松:“朕回去了,可莫要拘束了。尽情畅饮啊。”
“皇兄说的是,臣妹恭送皇兄、母后。”云卿公主说着向二人福身,顿时殿内之人纷纷起身道:“恭送皇上、太后。”
皇帝挥了挥手,示意免了。随着一声起驾,诸人才又趺坐。却在意料之中的听到了白肃敦的声音。
“凤归。”
“凤归?梁王殿下,你这是叫谁呐?”坐与项承文身侧的是他的嫡子,项祝平环顾了四周一眼,不解地问道。
白肃疆嘴角一勾,笑意和熙:“祝平,皇兄是在叫本王呢。”
“你?可是,楚王殿下不是还没有冠礼么?怎么会有表字?”项祝平生性单纯善良,生得一副好脾气,一双提溜乌黑的大眼睛眨呀眨的,显得天真无邪。
白肃疆侧身对着项祝平,却正好看到身着绛红色团龙服的白肃敦向他遥遥举杯。利用好奇心重而又单纯的项祝平来整自己?白肃疆亦不失风度,举杯回敬。
而此刻今年刚被封为晋王的皇六子白肃安也不失时机的凉凉开口:“父皇疼爱皇兄,对了,父皇给皇兄取此字,还有一个典故呢。”
疼爱?白肃疆冷冷一瞥白肃安,这大殿内的气氛虽看似和谐,可却已充满了一股硝烟之味。皇后沈珞只顾着和公主、太妃、国丈等人说话,似乎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这边的情况。